【日语翻译】两千年Bolero
※不断转生的利艾的现代paro。每次转生记忆都会重设的兵长和带有全部记忆的艾伦，终于实现了跨越了两千年的愿望。
※由于是转生paro，含有死捏他、未来捏造。
※题目的“Bolero”《波莱罗舞曲》由法国作曲家莫里斯·拉威尔创作于1928年，和全文的故事基调一致，可以听一下，会更加明白故事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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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啊~我好久没翻文了~果然虐文什么的还是最喜欢了~这篇好感动~眼泪哗哗流~
两千年Bolero
著者：たま
译者：Nettie
封面。「——天亮了」
「我没事、利威尔兵长」
看起来异常消瘦的孩子说道。那时我已经体会到的绝望的意味、他一生都不会理解吧。
「我一定会、认真完成任务的」
——睁开眼睛、被凑近凝视的脸吓了一跳，眼睛睁得更大了、定住了。对方做了同样的动作、窗户映出的自己显而易见地浑身无力。艾伦在狭窄的副驾驶座上不愉快地伸了下懒腰。他觉得睡了很久、但周围还是深沉的夜晚。景色模糊，视野里只有融化在一片黑暗中的风景，四周寂静无声。
艾伦把视线转向驾驶座的男人。他不见疲惫，冷静且平稳地开着车。男人的名字是利威尔、是艾伦从懂事前就很熟络的、比他年长15岁的邻居。
「……还没到吗、利威尔桑」
疼痛的屁股发出不满的抱怨。然而、利威尔只瞥了他一眼，说「起来了吗」，就继续集中精神开车了。他的立场就是不搭理这边的不满。
「至少告诉我目的地吧。不然我就要大喊诱拐了哟」
「目的地是秘密。再说你的双亲也知道情况、谈不上诱拐」
「半夜突然闯进别人的房间、一言不发就抱起熟睡的男高中生放到自己车里带走几个小时。光看这个事实完全就是犯罪」
「你也没有抵抗吧」
「你想我抵抗吗」
「随便吧」
看到他不感兴趣的侧脸，艾伦闭嘴了。的确对他的袭来没有抵抗，但那单纯是混乱所致的。
几小时前、艾伦在自己房间睡觉的时候被利威尔突然绑架。看起来是超乎常识的行动，但这个邻居这样突然带走艾伦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择日不如撞日地被带走是从小时候就开始的惯例了。只给换衣服的时间还算好的了。艾伦对于这样的异常事态已经悲催地习惯了、两亲亦然。
这次的目的地好像很远的样子，随着车子的前进、马上决定怄气躺下的艾伦对于所在地越来越迷糊了。能知道的是‘道路两边逼近的是黑压压的山吧’这种程度。
周围鸦雀无声。只有车辆音频的音乐飘进耳朵。是法国作曲家莫里斯·拉威尔的作品、芭蕾舞曲『Bolero』。
「利威尔桑、喜欢这首歌啊。明明对艺术一点都不感兴趣」
「说什么傻话、我的本业是艺术家」
「是啊、利威尔桑是使世界着迷的伟大的摄影家大人」
「真是强词夺理的小鬼啊」
「……我才不是小鬼」
「『身体』还是15岁吧。完完全全的小鬼」
「…………」
利威尔没有打算认真地斗嘴。重复带着不满的话语麻烦得要命、也只能以无言以对结局。
目的地还没有到。他顺从「稍微睡一会吧」的建议、在座位上寻找着舒服的入睡姿势。再次和窗户上映出的自己对上眼神。像化石一样干涩的眼睛。仔细地反映出上涌的疲惫。重重地叹息、玻璃上笼上一层雾，那个困倦的自己消失了。
实际上、艾伦从某个意味上来说的确不是『孩子』了。利威尔也了解这个事实。
艾伦存在着、被叫做所谓的前世的、过去的人生。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。实际上由于拥有十几次的转生的全部记忆、艾伦的精神早就已经超越了老人的范围。
有几条转生的规律，最重要的一条是艾伦全部回想起前世的记忆的时间是15岁的生日。然后就是必然是以和艾伦变得亲密的立场、利威尔也会转生。但是、和艾伦不同，利威尔转生的时候会完全忘掉前世的记忆。
最初的人生里、艾伦是和名为巨人这样的怪物战斗的一名士兵、而且还是拥有巨人化这样稀有能力的特殊人类。利威尔则是他的上官和监视者，还是心意交合的恋人。被别人称为急着去死的混蛋的艾伦、真的如这个名字所说的那样，只活了短暂的人生，结局是以15岁的年幼就死去了。
第二次的人生里，他们是现在所称的日尔曼人。利威尔是比他大五岁的同一部落的男人。比起之前的人生、他们的生活还算安稳，但以其他民族的入侵告终，甚至还没回过神来。利威尔倒在了敌人的手中，悲愤地反击的艾伦很快也踏上了和他同样的道路。
没过多久就迎来了第三次人生、果然他们也是同样的生存方式、同样的死去方式。
接下来是卡佩王朝初期的法国、他作为边境贵族的孩子出生。利威尔是艾伦的佣人、被他服侍的违和感直到最后也还没能习惯。由于选择了利威尔、贯彻单身主义的艾伦、被周围的人排斥，赶到了领地的角落。但在小小的房子里面，他们度过的每一天也是非常幸福的。
利威尔死后的五年里面，艾伦一个人生活着。在静悄悄的住宅里呼吸着空气，他突然产生了这个转生剧到底有什么意义的疑问。
第五次的人生是意大利的交易商人。同行的利威尔对于父母早亡的艾伦而言、不仅仅是老师，还是无可替代的搭档。在工作里处理各种各样的商品、即使是转生多次的艾伦的眼睛里面也放出了鲜艳的色彩。学到了新的知识的喜悦是任何商品都比不上的魅力。非常满足地、像宝石一样地度过每一天。
终结来得猝不及防。黑死病的传染。很快就感染了的利威尔在艾伦面前死去。然后自己也被病魔侵蚀之后、艾伦终于理解了
不断重复的人生、全部都是、利威尔的复仇。
天空开始破晓。确保视界、整个团都在侥幸地加速马匹。在轰隆声和怒号中、艾伦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大喊，紧紧地握住了缰绳。
「前方发现巨人！两匹！」
「我们的班来处理！利威尔你们只管往前去开关门的洞！」
「即使发现奇行种也不要得意忘形啊臭眼镜」
「啊哈哈不敢当不敢当！……艾伦！」
那是韩吉。已经驱马面向进行方向的她，突然回过头来打算说些什么，结果还是没有说。看到她眼镜里的眼睛深处的担忧、艾伦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。
韩吉只说了一句话、就消失在视界里了。
「交给你了！」
「——是！！」
苦恼地垂下眉毛的韩吉、却在下一个瞬间变成猛将带领她的班前进了。回应强有力的声音的叫喊被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击溃了。艾伦拼命地驱赶着马匹，仿佛想要摆脱她悲哀的眼神。在前面骑马奔驰的利威尔的背影似乎无限遥远。
第58次壁外调查。虽然是这么称呼、实际上是投入三个兵团的玛利亚之墙的夺还作战。以阿明提出的作战为基础提炼而成的。
夜间行军难度极大。无法排列成索敌阵型、黑暗里也不断有人掉下马。最令人恐惧的事态还变成了现实——和厄特加尔城的交战一样、被夜间也能行动的巨人袭击了。虽然没有清晰的传达、恐怕宪兵团已经遭到了破坏性的伤害。
这次作战的要点是、用硬质化的艾伦的巨人身体堵住希干希纳区大门的大洞。所以、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停住马匹。
到达希干希纳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。已经变成了巨人的侵攻据点的故乡，被残酷地蹂躏、并没有涌上乡愁。跑过散发着尸臭的城镇。开关门就在前面。
艾伦在除掉希斯特利亚的利威尔班中央。快要到达大洞之时、面前突然出现巨大的影子。
「前、前方确认出现巨人。那是……！」
「喂喂……两头15米级吗……！」
「利威尔兵长、这里由我！」
「——后方有巨人接近！3匹！」
「那又是什么！？」
「可恶、都爬出来了吗！」
完全被夹击了。幸运的是不是奇行种、但两头15米级也很危险、伴随着拔刀声、利威尔发出指示。
「我和三笠对付前面两匹！剩下的人对付后面三头！」
「是！」
「艾伦就这样直冲开关门！知道吗、不管看到我们之中的谁被吃掉都不要停下！集中精力去做你应该做的事！」
「——是！」
利威尔的要求过于冷酷无情。但现在没有异议的空余。只要突破这里、堵上开关门的洞就能有一线胜机。唯有相信着这个前进。
「全员、转移立体机动！」
全体一齐射出锚。习惯的压力、屏住了呼吸。向厚厚的空气突击的感觉。乘着风、撕裂风、自己也变成风飞了起来。混合着撕裂风的声音，悲鸣响起、焦虑增加了。从利威尔和三笠的战斗硬生生地移开目光、笔直地着眼于开关门。韩吉迷惑的眼神、艾伦比谁都能理解其中意味。
艾伦的巨人化能力，在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明显地衰弱了。且不管硬质化、就连巨人化都无法完成的实验也在增加。而且之后几天都不省人事的状况也在增加、担任作战的关键，不安的要素太多了。韩吉是在担心害怕这一点吧。
（我能做到！我能做到！）
卷绕着威亚、身体飞舞在半空中，右手伸到嘴边。巨人化的关键是有目的意识的伤害。那样的话就更加疼痛、更加深地觉悟吧。一开始就不能迷茫。
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破右手。在感受到痛觉的一瞬间、巨大的热量就把艾伦的意识吞没了。
「……呜……」
「醒了吗」
从淤水般的睡眠中醒来、在床铺旁边写东西的利威尔抬起头。艾伦起身、头痛得仿佛要炸开。按了按麻痹的额头、艾伦慢慢把握了现状，感觉更坏了。
由于壁外调查还剩一周、应该是去了参加韩吉主导的硬质化实验。记忆十分暧昧、之所以睡在这里的原因，是因为又在实验中途保持着巨人化的样子就晕了过去吧。
艾伦对于巨人化精度的下滑的焦虑无法掩盖。要夺还玛利亚之墙、硬质化的巨人身体必不可少。明明知道重要性、进展却不如所愿，他心烦意乱地揪住了床单。
「……艾伦」
利威尔的声音莫名颤抖。一点都不像他的声音、艾伦打了个冷颤，感觉到了凉意。
「下次的作战关键在于你。没有你的力量不可能堵得上那个洞。事到如今要出代替方案也出不来。……但是、如果、你觉得自己做不了的话」
「——我做！」
叫声如同悲鸣。他不想再听下去了。揪住床单的手指用力到发白、这次演出只有滑稽的焦躁感。
「我要做、我一定会做到的！我没事、利威尔兵长」
他笔直地看向利威尔的眼睛。他知道他此时的眼神充满哀求。艾伦害怕利威尔把他判断成无力。被他认为是没有价值的存在的话、全部都终结了。
不是的。我还有力量。所以不要抛弃我。艾伦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。
「我一定会、认真完成任务的」
他也许看穿了、一口咬定自己没事的艾伦的内心。还是不变的严厉神色、然而眼睛变红了一点。他轻声说了一句「是吗」。
「……伦！艾伦、快醒醒！」
「……呜……兵、长……？」
感觉到有人轻轻拍打着他的脸、艾伦艰难地睁开眼睛。仿佛贴了好几张薄膜、视界一片浑浊。睁了好几次眼睛，才看到利威尔的模糊轮廓。好像做了好冷好冷的梦。缓慢地呼出一口气的瞬间、马上取回了鲜明的思考。
「兵、长……！ 我、作战！」
「冷静点、别嚷嚷。作战成功了。你成功堵住了那个洞。我们夺还了玛利亚之墙」
在能理解这个事实之前、耳边响起了欢呼声。恸哭似的欢呼声中喜悦在沸腾。希干希纳区的洞堵上了。845年、被超大型和铠之巨人抢走的天空和大地、再次回到了人类手中。
「——艾伦！」
「兵长、艾伦……！」
「没事、你们也做得很好。喂、太闹腾了，不要掉下来」
耳边传来熟悉的立体机动装置的声音，是三笠和阿明。脚步声靠近、两人以猛冲的姿势跑过来。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、他们却带着笑容，现在思乡之情渐渐涌起了。
艾伦也对着两人笑、突然对利威尔的话产生了疑惑。那样说起来、巨人化之后的记忆全都没有。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啊、艾伦转身四望、终于发现自己被利威尔的手腕抱着。
「呜哇！对、对不起兵长！」
「行了、不要动。我刚刚才把你从巨人体内脱出来、还很累吧。顺便说这里是开关门上面的墙壁。……时间刚好」
「看」、利威尔抬头向前看。凉风吹过艾伦他们的脸。睁大眼睛、看着那道光。
「——天亮了」
在无边无际的天空里。夜晚的痕迹还缠绕在天空的下摆、那里已经出现了一线红色的朝霞。太阳慢慢地爬上来。是日出。那个热块是小得仅仅可以看见的程度、天空是压倒性的辽阔。
眼下是清晨的阳光下的宏大的草原。强风吹过、翻出一道草浪。青翠欲滴的大地。虽然有些地方被巨人踩得乱七八糟、但没有把草原的生命力削弱半分。清晨的阳光注满清新的投射下来。连叶脉都能照穿的耀眼、万物取回了生命的鼓动。
这就是、『世界』啊。艾伦无限渴望、憧憬的、真正意味上的『世界』。连视线都无法追及的遥远的、在远处流淌的地平线。没有任何障碍。这个世界没有尽头。炎之水、冰之大地、砂之雪原。一定存在在某地。这样确信着、世界是宽阔的、巨大的、美丽的。
无论多少言语、在这种光景面前都是无力的。怎样的赞词都是不够的。想到这个事实、艾伦不由得笑了。吐出一口气、闭上眼、满足了——『已经可以了』、他想。
「……艾伦？」
利威尔怀疑的声音、艾伦已经不能听得很清楚了。
身体唐突地失去了所有力气。困意铺天盖地地涌过来。全身的神经都同时死去的感觉。身体散发的蒸汽突然停止了、体温急剧下降。骨头缝里往外冒着压不下去的凉意，周身好似冰镇过。最先发现他的变化的、是抱着艾伦的利威尔。
「喂艾伦！振作点！」
「诶……？艾伦！？怎么了艾伦！不可以、不可以闭上眼！」
「好奇怪、身体凉得出奇！至今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……！」
「三笠、阿明！快去叫韩吉！艾伦情况不妙！」
「是！」
身体被人粗暴地摇晃、交织着悲鸣一样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。身体的每个部分连指尖都像灌了铅。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蒸发、终于证明了自己是个人类啊，有点开心。
用感觉迟钝的手腕去摸索脖子、拉出挂着的钥匙。是耶格尔家的地下室的钥匙。格里沙给他的、能解答所有谜团的钥匙。希望也好绝望也好、这个能展示给人类一条新的道路吧。借着晨曦的微光、他慢慢地递给利威尔。
「兵长……这个就、拜托您了」
「说什么傻话、你的复仇还没有完成吧！韩吉马上就来、坚持到那时――」
「我想、交给您」
「……艾伦」
「全都托付给您了。这把钥匙、复仇……还有梦想……利威尔兵长、你的话……」
「不行、快睁开眼睛！呐、求求你了、艾伦，别走。不要留下我……！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艾伦……——！」
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跟他说、多到心脏破裂的程度。对自己尚未完成目标就离开的道歉、对他一直守护自己、鼓励自己的感谢。对自己这样的不安定的存在也一心一意地爱护。从心底涌起的种种感情、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了。在闭塞的视界里、背对着破晓的天空呼喊着的他、可怜又悲伤。
能听到鼓动。这是宣告自己的临终的跳动吧。以这个声音为分界线、艾伦的身体死去了。
「艾伦」
吓了一跳的惊醒。利威尔的声音和遥远的记忆重合、从深度的睡眠里一个激灵地醒过来。心脏砰砰直跳、艾伦呼出了一口气。叩击出连续的声音的这个器官、现在当然没有要停止的迹象。
外面的夜色模糊地变淡了一点。快要日出了吧。被早晨的气息渗透的景色、在眼球上面毫无感动地掠过。
「很快就到了。先醒醒」
「哈……。目的的到底是哪里、啊……」
转头去看驾驶座的方向、往他的方向，看到景色，艾伦狠狠地皱起了眉头。
「又是、大海吗」
「啊啊。你很喜欢吧。大海」
「喜欢是喜欢、但也得有个限度吧。你觉得我都看了多少次了、都要看腻了」
「是吗」
对艾伦的抗议利威尔连停顿都没有。车辆平缓地停在倾斜的坡道上。
第一次看海是哪一次的人生呢。没有尽头的大海、宏大的风景和不可思议的生物，无论看几次都能让艾伦的心灵发笑。因为这个原因、无论在哪个人生，利威尔都会费尽脑筋弄来各式各样的东西给他看，不过今世的他有点过度了。
利威尔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频繁地想把艾伦带去看大海。然后失望地说「不是这样的」，又把他带去别的景色的『大海』。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他本人也说不清楚。为了寻找理想的大海周游世界的结果、是他作为摄影家而名气大噪。
车里静静地流淌着『Bolero』。这首当得起一声名曲称赞的曲子、利威尔从以前开始就颇为中意。『Bolero』的主题及答句同样地反复九次，节拍速度不变，舞曲自始至终只有渐强的变化，由极弱到极强。既不展开也不变奏。和吞没两人的这个转生剧一模一样啊、艾伦苦笑。
「利威尔桑、关掉音乐可以吗。我讨厌这个曲子」
「是吗。那就塞住耳朵」
「真是想到就说」
利威尔本来就性格强硬、不过最近有着明显的增益。正确来说是艾伦迎来了15岁的生日、对他变得更加绞尽脑汁了。
——两人的转生有几条规律。第一条、艾伦想起全部的记忆是在15岁的生日。第二条、两人必然转生到关系密切的立场。
还有第三条。利威尔绝对、会比艾伦先死去的命运。
在两千年前的那场战争里、艾伦把全部的义务和希望都委托给利威尔然后死去。对背负着大量思念和愿望的他、分开和放手。现在想来、是非常不负责任和残酷的背叛。
转生后的艾伦总是比他后死、也理解了利威尔的灵魂对他的背叛的怨恨。那种程度的绝望、悲伤、愤怒，现在也还在利威尔背后集积吧。被所爱之人提前一步离开的痛苦、他在以身体教会艾伦。
发现这件事的艾伦一心一意地抚慰他的灵魂。但是命运并没有因此改变。长时间以来对利威尔抱有的爱慕之心、结果变成了面目狰狞得令人恐惧，现在死心的念头在艾伦心中重重横亘。他每次转生都会重设之前的记忆更是令人毛骨悚然。
被过去所爱的人的报仇持续伤害、艾伦的精神已经非常疲惫，像个垂垂老矣的人。像被用力打落的果实，压碎、腐烂，束手无策。
感觉到车子的加速、抬起眼睛。熟练地停好车的利威尔只说了一句「到了」，就解开安全带下车。学着他的艾伦也下了车。冷得清冽的风让习惯了温和空气的肺很舒服。伸了个大懒腰、身体发出了悲鸣。
被拘束在副驾驶几个小时终于到达的地方是、只知道名字的乡下小镇。
「这里就是目的地吗？」
「不、再走远一点。那里车开不上去」
「你是怎么发现这种地方的……」
呆呆地说了这句话、利威尔只是不以为然地耸耸肩。
跟在迈开步子的他的后面。处处断裂的、胡乱铺修的路。连当地的人都不太走这条路吗、混凝土的缝隙里面都长出了茂盛的野草。嘎沥、嘎沥、只要两人的脚步声回响在即将破晓的天空远处，然后消失。
「艾伦、说些什么吧」
「突然间怎么了」
「最近你的……不、我们的前世的那些话，很少说了。说那个吧」
「……相信那样的奇谈怪论的、一直都只有利威尔桑啊」
「因为你也不是会说无聊的谎言的人」
对艾伦而言前世的记忆犹如迟迟生效的毒药。取回全部的记忆是在15岁、但从小时候开始心里就像覆盖了混混沌沌的烟霭。接受过去膨大的记忆并非易事。不知道折磨大脑的碎片的映像到底是什么、小小的艾伦总是哭喊着、狂乱着。
掌握了语言的艾伦的异常性众所周知。无需多长时间、周围的大人就都纷纷避开重复着奇形怪行的孩子了。
拯救了在孤独的地底抱膝独坐的艾伦的人是利威尔。对他说‘前世’这样的出奇的话也耐心以对。岁数增长、越发清晰的记忆几乎全部都对利威尔说了。听到连他自己也转生了无数次的时候、他十分震惊，即使这样利威尔也在努力理解着。他的献身热烈得像一团火、可以说是盲目。
接受了这样的自己的利威尔、对于艾伦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依存。他是艾伦的全部。无论几次、都能和他相遇，艾伦甚至感激过转生。然后就是15岁的生日、之前模模糊糊的前世记忆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。终于回想起了利威尔的愤怒、艾伦重新坠落绝望的深渊。
「利威尔桑必定比我先死去的话、已经说过了」
「啊啊、听了好多遍」
「在之前的人生里、我承受不住这件事了、打算自杀」
利威尔一瞬间就停住了脚步。艾伦自嘲地笑了、由于害怕他的复仇选择了这样马虎的逃避方法。
「在15岁的生日就想起了全部的我、挣脱了周围正在准备庆祝生日的人的制止、跳河自杀。不过失败了。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、知道我的自杀未遂赶来医院的你，在路上遭遇事故死掉了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你明白了这其中的意味吗、利威尔桑。你的命是由我的心情来决定的。比如说现在我从这里跳下去、我说不定会死。但却一定会把你连累进来。……不觉得很可笑吗。你的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啊」
内心深处涌起了灼热的愤怒。从两千年前就被妄执束缚的两人。要到何处才是自由呢。明明是为了自由而战的他们、却被原因不明地被迫经历这种荒谬。
他知道这是任性的说法。一切的开始是艾伦私自离开他身边。责备没有记忆的利威尔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。即使这样、脱离控制的感情犹如一团火把他浑身上下烧得精光。
「真的够了、不结束吗」
「结束什么？」
「全部。请不要再管我了。一开始到底执着于我什么啊。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力量、只是个头脑奇怪的小鬼。没有一定要住到一起的必要。把我抛弃了也没关系。应该想得起来的、你的记忆，没有任何阻碍啊。」
「……我拒绝」
「拒绝？哈、我不能理解啊。那么恨我吗。你不是来看世界中各种各样的景色的吗。你不是知道很多奇迹吗。你应该留在那样的世界。你在我身边、你一生都不会幸福的」
像吐血一样、绞尽脑汁说出那些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话。一半是真心话、一半是狡猾的场面话。和艾伦不一样、利威尔没有应该被责难的罪过。他应该自由地生存。这个闪闪发光的世界一定能够治愈他的灵魂吧。那样的话、艾伦也能摆脱这份痛苦了。
在艾伦身体里应该被称为所谓的正义感的精神构造根深蒂固、但那不过是对自己来说方便自己的正义而已、已经能理解老奸巨猾的心了。人人都有固执己见和利己之心。他的确希望利威尔得到幸福。但也希望自己得到解放的愿望，是不折不扣的事实。
利威尔不发一言、继续往前走。自打取回记忆以来、艾伦就说了无数遍这种话。为了利威尔和他自己的自由。但是15年间的岁月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分离的轻薄之物，而且利威尔以外的人都单纯以反抗期作为解释。无论多么想拒绝利威尔、他自身没有那个意愿的话、周围的人也不会帮忙。
艾伦不能理解利威尔的心。他没有两千年前开始就一直连绵至此的记忆，为什么一定要拘泥于艾伦一个普通的少年呢。倘若没有自由的意思、只是听从灵魂想要复仇的心愿的话，现在他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。
在利威尔不断重复操纵的转生中、他从来没有过除了艾伦以外的其他伴侣。像犯了糊涂一样只待在艾伦身边。那颗真心反正也是和他的死亡复仇联系在一起的、艾伦甚至觉得自己的头脑还没有坏掉十分不可思议。
寂静支配了两人之间的距离。利威尔终于开口、用发自心底的不可思议的声音问艾伦。
「你好像很在意我比你先死掉的事情啊。有什么问题吗。」
「……哈？」
到了目的地了吗、他停住了脚步，看着艾伦。即使在夜晚和早晨交替之间，他那锐利的眼神也牢牢盯着艾伦。
「你、觉得我们差了几岁啊。大叔比小鬼先死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」
「不、不是那种问题啊」
「而且我有说过我恨你吗？那是你的推测吧。我才没空待在不喜欢的人身边。你问我，你的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。肯定是为了我自己吧。我想按照我希望的生存方式来活着。所以我不想放走你。如果那是灵魂的傀儡的话、倒也不错」
「怎、怎么可能会好啊，那样的事！」
「是吗？我觉得是还不赖的人生啊」
耳朵听到了、心脏跳动的声音。久久凝视利威尔的面容而不自觉停下的身体、被他‘啧’的一声拉到身边。强风从旁边吹来。缓慢地把目光移到前方。追忆的心底激情开始发芽。那个光景让艾伦屏住了呼吸。
耳边传来利威尔喃喃说的话、和很远之前听到的声音重合了。
「——天亮了」
两人站着的地面是再前面一点就粗暴断开的山崖。白色的波浪飞沫威势惊人地冲击着。像是流着墨水的黑色大海和天空之间是被点燃的红色烟雾。太阳不情愿地露出脸。朝阳被水面的波纹粗暴地惊醒。大海宛如一个巨大的生命体、几亿的飞沫就是一个个随心所欲胡闹着的生命。
艾伦安静地眺望这幅光景。好像啊。两千年前、生命尽头时看到的景色。从高处的眺望、无边无际的天空，宣告黎明的朝阳。那天所见的草原变成了眼前的海原、不慌不忙地摇摆着身体。
曾经艾伦觉得这是最美的景色的记忆。再也没有比它更加光芒四射的风景了。但是、如今眼前宏大的大海和天空的全景、比那个记忆还要强烈、还要美上几万倍。
「为、什么……利威尔桑、这个景色……」
说着梦话一样。利威尔应该不知道这个景色才对啊。被问到的他沉默了一会。似乎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词穷了。
「第一次带你去大海的时候、虽然说不清楚，但直觉上『不一样』。这不是我想给你看的『大海』。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的景色，就这样周游世界，到这里的时候终于觉得『就是这个』。没想到会在国内啊」
「什么啊、这么暧昧的理由」
「我是不是很蠢？我也是这样想的。不过无论如何都想让你看到这片风景，想到不行。……让你看到了，已经可以了」
刺激着鼓膜的温柔声音，艾伦转头去看旁边站着的他。利威尔用那个眼神笔直地眺望着远方。明明什么记忆都没有的他，现在却柔和了严肃的眼瞳，站着那里，像是爱着无限怀念的东西。
「……为什么、利威尔桑、要为我做这种事啊」
「啊啊？」
不需要用大脑来思考、话语就自然而然地从嘴边溢出。
「现在的我没有任何能力。不能成为你的盾、你的剑。对你没有用了。现在的我没有价值了。为什么、你要」
仅仅凭借恍惚的感触就在这个辽阔的世界彷徨奔走。为了能让艾伦看到这幅景色。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为了艾伦呕心沥血、守护着他、训斥着他。用尽全部去养育艾伦的生命。为了在遥远的过去里把他抛弃了，然后现在想要离开的、焦虑的、任性的这个灵魂。
那个献身、到底有怎样的理由呢。
被风摆弄着、看着这边的利威尔的眼睛非常平静沉稳。眼瞳的底下溢出眼泪，即使这样也想扼杀感情的、熟悉的他的眼神。
「……你出生的时候、我很开心很开心，抱着你大哭」
「……诶」
「我从心底相信我是为了和这个人一起生存下去才出生的。虽然谈不上记忆、不过我说不定也有从前世继承而来的断片吧。总之我擅自决定了绝对不会离开你。你刚才说我不会幸福的，但是从15年前遇到你的瞬间开始、我就一直很幸福了」
「……怎么可能。你的灵魂应该是恨着我的啊」
「谁知道、是你自顾自地这么认为而已吧。呐艾伦、你一直都在哀叹自己的无力，那真的是坏事吗。我觉得还不错啊。即使是无能为力。」
――啊啊、又是这样吗。心脏又跳得好厉害了。
两千年前、艾伦和利威尔都拥有着巨大的力量和责任。那正是存在的理由。有能力的人才能生存的世界。对这件事比谁都有切肤之痛的利威尔、现在却从正面否认了那个诅咒。
「人类如果一件事都做不到，就不能生存下去了吗。为了对别人有用而用尽自己的人生是正确的吗？笨蛋吗你、自己的人生就应该按照自己的喜好生存下去吧」
「那种事、」
「没必要以命相抵啊。你在这里就可以了。这样就够了。生命是奇迹、世界是充满着奇迹的。对我来说最大的奇迹就是你。……都说到这种地步还不明白吗、迟钝也要有个限度吧」
利威尔的话语过于本能、不太能理解。很多时候他意外地说了很多话，却没有领会到要领。无论如何都要顺利表达出来、实际上充满不完全的他的心，却是一直喜欢着艾伦。
用粗壮的手包裹着他的脸颊。艾伦没有拒绝。肌肤接触的手掌是一般成年男性的坚硬，以前投身的战争的余韵没有留下半分。但是从里面往上冲的、向往生存的热情，从两千年前开始就一直没有改变。
「的确你还是个小鬼。我就喜欢这样的你」
「……利威尔、桑」
「能力啊排得上用场啊，不要再想这些麻烦的事情了。你好好活着、留在我身边，这就够了。所以别再钻牛角尖了、快点变成我的人吧」
「……什么……乱七八糟的……」
利威尔的脸颊被阳光照射得带上红色。也许、他在笑吧。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擅长运用表情筋。笑着他的艾伦、眼睛里流出了大颗的泪水。
被水淹没的视界里连轮廓都看不清楚、只有色彩模模糊糊地渗透进来。还以为、泪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干枯了。然而泪水从泉底喷涌而出、无法阻止地打湿了艾伦的脸颊。
抱着腰把他拉过来。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、利威尔的手有节奏地拍着他的后脑勺。艾伦还在踌躇。现在紧抱着他的事情到底能被原谅了吧。
觉察到了迷茫的心情吗、耳边听到了咋舌的声音。像是要碾碎骨头一样紧紧抱住他、艾伦不得不也用双手抱住他的后背。宽阔、温暖、寂寞的脊背。心脏像是要爆炸一样砰砰直跳。
「……啊啊、果然、说不定我也有前世的记忆」
「哈……？」
「虽然不是很清楚、心脏在大吵大闹『终于说出来了』」
「……呜……呜……！」
把脸埋在可笑地哆嗦着的肩膀、反正也没别人在这里，艾伦放声大哭。在寂静的清晨的空气里这个声音吵得令人心烦，但利威尔好像不在意，反而很开心地吐出了热气。
两千年前快要死去的瞬间艾伦想起的、恐怕不是满足，只是单纯的安心吧。完成了自己的任务、凭借力量帮上了同伴的忙。对于那个事实松了口气、因为不想失去那个所以盼望着以死亡为终结。在失去信赖之前。想在对利威尔而言是有价值的存在的时候终结。
其实艾伦一定、很想再活下去吧。和利威尔共同漫步在世界。这个不断重复的转生剧、是这种心情私自引发的事情吗、在利威尔的胸前哭泣着，艾伦隐约理解了。结果艾伦只是彻头彻尾地、想以自己的喜欢的方式生存啊。
艾伦的大脑的某个地方、一定是明白这一点的。利威尔不可能会计划着复仇。因为艾伦一直近距离地、注视着他那颗温暖的心，在两千年的时空里。
「呜、呜啊啊啊啊……！」
「哭吧艾伦。尽情地哭。……然后、要笑一笑」
利威尔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悲伤和温柔。艾伦有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。作为普通的人类、即使没有特别的力量，只要存在就可以了。想要狠狠撒娇。还想要利威尔的诚实的爱。
追求着的东西无论转生多少次都没有改变。利威尔转生的理由不知道。意外地、说不定是任性地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吧。因为艾伦转生的时候、记号一定是他的灵魂。
即使过了两千年的时间，世界的残酷也没有减少。战火从来没有熄灭过。朱门酒肉臭，路有冻死骨。结果和巨人是否被消灭了没有关系、人类本质上是争强好胜的生物。只要人类继续阔步横行，这个世界就会充满着遍布荆棘的暴力。
艾伦清楚这件事、但他还是诞生了。向着利威尔等待的场所。到这里来、诞生于世，我就会张开双臂迎接你。无论世界多么残酷、因为能被这双手腕所抱，无论多少次艾伦都会出生。
利威尔一直紧紧抱着抽抽搭搭地哭着的艾伦。现在感受到的热切吐息和确实的心跳，也会有像干渴的沙漠一样凋零的一天吧。害怕失去的心里堆积如雪的是、他在两千年间给予的无数的爱情的碎片。
对利威尔的感情、真的能够报答吗。真的能够拯救他的灵魂吗。他盼望的不是反省或者谢罪，只是他们一起携手共进的未来。是艾伦对于生存执着的事情。所以艾伦拼命地祈愿。即使这副身体多么羸弱、至少也想有足够的力气和他走下去。他不想再次让利威尔孤独地哭泣了。
「喜、我喜欢你、利威尔桑……真的、一直、一直都喜欢你」
「啊啊、我知道」
「什么啊、这么、你怎么这么……！」
温柔的、强大的可爱。他用这些把艾伦包裹起来。即使是这么笨拙难看的告白。他也满足地吐出一口气、只说「我知道」。那个声音是那么的幸福、艾伦的呼吸再次呜咽起来。
在往后的日子里、利威尔的记忆也一定取不回来吧。而且他留下艾伦先走一步的命运、大概也不会改变。然后他再受伤、哭泣、死去，去寻找利威尔。为了听到悲伤的那边呼唤自己的声音。
波纹的声音传来。重复演奏的涟漪的音乐。不曾间断的命运的连锁。就像不断编织着同样的故事的Bolero一样，彼此的灵魂在呼唤，同时也回响在世界清新的早晨。
到达山川、森林展开、那个景色突然出现了。在大地啪啦一声掉落的山崖上面、利威尔他们呆呆地眺望着夺人心神的景色。没有人说话。大家都安静地下马、或站或坐，看着即将破晓的景色。
女王希斯特利亚即位已经过去两年了。有着夺还玛利亚之墙、探索耶格尔家的地下室等若干功绩的调查兵团、慢慢地向壁外前进了。定期实施壁外调查、为人类带来了许多发现。然后如今、最大的震惊在眼前展开。
开始时、没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。覆盖山崖下面的黑色大地。但是那个还时常摇曳晃动、通过照亮四周的太阳他们终于知道那是水面了。
然后、有人小声说。——「是大海」。
巨大膨胀的水的世界连底都看不到、令人畏惧。利威尔以为自己做梦、闭上了眼睛。再次睁开的时候景色也没有消失，他终于慢慢地被渗透般的理解了。
利威尔知道和这个很像的光景。玛利亚之墙夺还成功那天的早晨、在壁上看到的破晓也是这个感觉。然而记忆中的风景无法和这个压倒性的魄力相比、而且那时手腕里抱着的少年也已经不在了，物是人非。
「利威尔！利威尔！」
打破寂静的是韩吉兴奋的声音。她已经到了忘我的境界、慌慌张张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「利威尔！好厉害、这个景色！这是什么啊！到底是什么！没错、这就大海——……」
眼睛发光地冲过来的她、突然间表情变了。困惑地睁开眼睛、她好像快要哭出来了。利威尔奇怪地看着她，她的眼角承载着难以形容的感情、在利威尔身边看着大海。
「终于看到了啊。这就是大海。艾伦一直想看的景色」
「啊啊」
「我也终于明白了那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向往这里了。太惊人了。不知道怎么说、只想得起惊人这个词！」
「……是啊」
利威尔平淡地回答、他回想着那天早上的事情。不、不是忘得掉的事情。
夺还玛利亚之墙的那天、艾伦在利威尔怀里静静地死去。之前热得想要烧起来的身体急剧降温、心跳也逐渐远去。澄澈的眼睛慢慢变得浑浊、他能够感受的到，却无能为力。把死去的少年抱住、利威尔哭喊出声。人类得到了新的希望的那个早晨、利威尔却失去了最大的希望。
对于艾伦的死非常后悔的人、非常非常多。身边的韩吉也不例外。
「……艾伦他啊、在巨人化能力出现衰退症状的时候开始、就一直很内疚。巨人化的关键在于有目的意识的伤害。所以无法巨人化是自己的意志变弱的原因，他深信不疑」
「因为是把自己逼到绝境也毫不犹豫的小鬼啊。无论如何都要用骨气想方设法做到的人。是真的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的人啊」
「艾伦真的是个雷火一样的孩子啊。非常地耀眼。……巨人化能力衰退的原因不是他的心、是他的身体。利威尔、你也应该发觉了吧。玛利亚之墙夺还作战之前、艾伦的身体就已经衰弱到承受不住巨人化了。我们知道。大概只有本人没有发觉吧。所以没有阻止那个孩子」
「那个作战没有巨人之力就无法成功。只能依仗于那家伙的能力了。可以说我们为了胜利牺牲了他。我们装作知道他的痛苦的样子却逃避现实。结果就是这样。他太累了、累过头了，就这样死去了」
不、等同于杀了他——利威尔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。谁都希望艾伦的体力能够充足一点、可惜没能实现。这是再依仗、再依仗他一点点的自然而然的结果。
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大多数人通向自由的道路的时代、艾伦不是特例。只特别哀叹他的死、只会让那个孩子做出不赞同的表情吧。在战争当中、那种程度的生命被轻视是很正常的。
利威尔他们的选择绝对没有错。只是结果是永远失去了艾伦、只有无限的后悔侵蚀着他全身的细胞。
「艾伦是很坚强的孩子。同时也很脆弱。他很怕失去了能力就会被我们抛弃。被团体抛弃的恐怖他已经体会了很多次了吧。明明一直都是一个人横冲直撞、却讨厌孤独的和年岁相符的少年啊」
「我们利用了这一点」
「是啊。我们让他得了癔病。得了癔病的艾伦越来越胡来、结局是把自己的生命搭上了。……我知道的。没有艾伦的力量，我们是不可能到达现在的状况的吧。但是、如果、那是有谁对那个孩子说一句『已经可以了』的话」
「够了、韩吉」
「艾伦现在、一定、会在这里……！」
被泥土和疲劳弄脏的、她的脸颊、眼泪在不停滑落。韩吉的叹息、恐怕是关心艾伦的全部人的同样心声吧。不单单是艾伦。利威尔他们失去了很多很重要的存在。伙伴死去、家人被吃、内心崩塌的人也不在少数。
——有时、某个瞬间会突然停住脚步。取回世界的美丽、作为人类的尊严的时候，因此失去的生命以上的价值真的有吗。此刻利威尔眼前的无边无际的大海确实是令人窒息的美丽。但是、以失去最爱的孩子为代价、真的值得吗。
「……我也想让他、看一看的啊」
说出一点都不像自己会说出的话、但他没有动摇。现在利威尔所感觉的最朴素的愿望。如果艾伦在这里。他是会笑呢——还是会哭呢。到底是哪边呢、已经没有确认的方法了。
「……能让他看到的、如果是你」
「啊啊？」
「你在某天、能和艾伦一起、来看这里的景色」
她的语气非常断定、然而是说着荒唐的话，利威尔把视线投向韩吉。她果然毫无胆怯的迹象，一边流着泪水、一边温柔地笑了。
「刚才啊、我看到你身边的艾伦」
「……你脑袋坏掉了？」
「真的。艾伦在这里。站在你身边、那双大眼睛睁得想要掉下来、一心一意地看着大海。啊啊、不过穿着有点奇怪的衣服，再会的实现也许是不远之后的事情吧」
「喂、你从刚才开始就在说些什么啊？解释得清楚点」
「是转生哟。几十年、还是几百年后、艾伦的灵魂转生了。当然你也一起。我刚才看到的幻影一定是这个意思。直到那时你一定能让艾伦看到这里的景色的。一定会的。」
老实说、觉得是梦话。死是绝对的终幕。之后便不再存在。利威尔被托付的许多感情、结局也只能被利威尔擅自地这样解释了。逝去的生命到底在希望着什么、生者没有知道的方法和权利。
但韩吉却不费吹灰之力地轻视了这件事。利威尔知道其实她是十分理性的人类。虽然经常行动奇特、但是骨子里她是像个探求者一样、思考回路追求理性。冷澈的眼瞳现在却在眼泪里面摇晃着温暖。
「结局艾伦还是没能向外面的世界踏出一步啊。那样的人生、那个孩子怎么会满足！即使扭曲世界的法则，也要来到这里啊！」
「……的确那家伙的话、仅凭精神也能转生吧」
「没错、和艾伦的精神力并称为怪物的不就是你吗！而且你也对艾伦执念深重啊。即使意气用事也要挣扎到生活在一起、你们的灵魂」
她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少年。要是说到意气和骨气的话、这里在场的全部人都有转生的资格吧。调查兵团是不知满足的人类的集合。
利威尔无言地目送她一边乱暴地擦着眼泪，一边走向崖端。周围回响着阿明的恸哭。他跪在地上身体曲折、拳头抱在胸前，尖叫般地哭泣。
阿明感情流露至此、是艾伦死后第一次发生的事情。他也是觉察艾伦的萎靡的人类的一员。而且也是没有阻止艾伦的一人。他冷静地看穿了情势和艾伦的意志，选择了沉默的少年，失去了独一无二的亲友。即使这样就利威尔所知、阿明一直注视着前方，投身于战斗。
他握在手中哭泣的是什么、利威尔发现了。那是、艾伦的胸章。阿明至今都梦想着成为周游世界的冒险者。艾伦也一定想和他一起去的吧。所以才托付给他、艾伦生命的象征。
他旁边的是鲜明对比、一直挺直背脊凛凛站着的三笠。从利威尔的位置看不清楚她的表情。三笠是唯一一个阻止艾伦的人。比起世界和人类，她选择了艾伦。然而艾伦却没有关心这个。
别人担心失去了艾伦她会自暴自弃、但她却以清醒的行动证明他们是杞人忧天。三笠绝对不会做出自杀一样的行动。不能浪费艾伦救下的性命，无论何种绝境都不能允许自己放弃。为了得到艾伦期望的自由、世界，三笠的努力连利威尔都要动容。
耶格尔家的地下室的钥匙、现在挂在她的脖子上。利威尔把完成任务的钥匙给了三笠。是家的钥匙、就应该留在家人手里。即使失去了艾伦，她毫无疑问也是耶格尔家的一员。
两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在为艾伦战斗。无论什么状况、他们和艾伦都是对等的存在。三人里有不可侵犯的感情、信赖和世界。利威尔非常羡慕。
利威尔慢慢抬头看天空。发出醒来的声音，拂晓的天空在远处和大海相交，雄辩地书写着这个世界的无穷无尽的故事。
——艾伦。小声地、只在嘴里面喃喃。已经很久没叫这个名字了，舌头上面有一股麻痹的甜味扩散开来。
「……呐艾伦。我真的、只要你活着就满足了」
听他的独白的人已经不在了。一旦发觉这个事实、像枯泉一样干枯的心激烈震动，裂成碎片。
「义务也好责任也罢，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。没有附加价值的必要。什么都不做也可以。没能排得上用场也可以。只要你在我身边、甚至你还活着，对我来说就够了」
看着变弱的艾伦、不知道失神了几次。利威尔后悔了。没有告诉他真心话的事情、没有拭去他的恐惧的事情。他也不知道那样做的话到底有没有这么胡来的必要。那时的利威尔抛下了人类和世界，单单由想守护一个生命的冲动驱使着。
但如果真的实行了、利威尔的身体会过于沉重。他无法做出背叛被委托了的许多感情的事情。艾伦也不会原谅他的吧。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做、艾伦在他怀里停止了心跳。
他想要艾伦原谅他。也不是作为必要的条件、仅仅是祈求在那里作为存在的价值。过于孩子气的、纯粹的、无条件的爱。利威尔发觉了它。——即使发觉了、也没能作出回应。
海的巨体被太阳照耀、光芒慢慢地增加了。看着水面的反射，不知何处而来的怀念之情，利威尔在回想着韩吉的话。转世也好转世也好，依仗那样的模糊的祈愿，和利威尔的性格不符。所以和韩吉所说的那样、就是算固执己见也要凭借自己的意志，再次和艾伦相遇。
利威尔的身体逐渐变得轻盈了。回应了背负的许多感情、再把事情托付给后辈，利威尔就能一点点地变回普通的人类。而且艾伦以快得要坏掉的速度驱使着的话、利威尔有必要轻身上阵。
——那转生的话、就不要记忆了。反正丢开记忆也能爱上那个孩子。
不过重要的事、这次怎样都要、直到最后他都想在艾伦身边。直到宣告生命终结的最后那声心跳为止，都想生活在有他的世界上。艾伦一定会很生气、但回想起对于急着去死的憧憬的话，稍微粗暴地治疗就行了吧。
「很抱歉、一直没跟你说。我一定会跟你说的。所以，再等等我吧」
跟他说艾伦身为人类本身的价值、生命的宝贵。还有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每个日月的喜悦。
利威尔眯起眼睛。感觉到湿润的天空有眼泪飘过。染上天亮的几声鼓动。非常残酷、但世界也是美丽的。
艾伦并没有特别地、爱这个世界。他觉得是欠缺热爱自然的情绪吧。不过、他留给利威尔的回忆碎片散落在四处。大气、花、雨、还有利威尔的身体里面。艾伦存在于万物。被他的灵魂接触过、被这双眼睛映出的，全部都是。世界因他的存在而熠熠生辉。
艾伦用全身展示的希望、此刻也转达给了利威尔。连同塞满了整个胸膛的爱意一起。
无论几百年、几千年的时间过去也好、他一定会把艾伦带到这里的。用竭尽全力的言语编织对他的感情。无论在哪个时代自己也一定是笨嘴拙舌的吧、连自己的感情半分都没能传达出去。
身体变轻了、两腕变得自由了。在谁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生存，没有任何阻碍物的世界。
直到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、抱住只是艾伦的艾伦为止，现在也在眼帘里面描绘着他可爱的身姿。
END
※那首舞曲感觉就像走在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迷宫里。太太所描写的场景真的能在我的脑海里重现出来啊，第一次看的时候又哭湿了枕头。不知道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比较好，总之，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篇啊！
※有没有其他姑娘也看哭了？评论举手给我看看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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